人类反疫苗简史丨人祸治人，疫苗不背锅
过去一百多年，是人类历史上罕有的大规模传染病爆发的时代，传染病也是导致死亡最主要的原因。而人类能活下来并延续自己的基因，不夸张地说，这一切，都是疫苗的功劳。
疫苗，一种生物制剂，用细菌、病毒、肿瘤细胞等制成，通过疫苗接种，接受方可以获得某种免疫力。
可现在，这两个字，却成了中国人的梦魇。
1796 年，一位名叫爱德华·詹纳的英国医生从挤奶女工的牛痘水泡中取出一些材料，发明了抵御天花病毒的疫苗。当人类接种这些材料后，可以对天花病毒产生抗体。在大约 180 年后，曾经疯狂肆虐的天花病毒在这个星球上消失无踪了。爱德华·詹纳也被认为是西方疫苗学的创始人。
自 19 世纪末起，人类医学进步的脚步始终伴随着多种疫苗的研发:
via wikipedia
疫苗是人类对抗传染性疾病最有利的武器，足够多的人接种疫苗，才能够形成广泛的、有力的防御。
但疫苗这东西，天生就是一种脆弱的生物制品，对温度非常敏感。
不要说在生产过程中有什么违规操作了，就是完全合格的疫苗，也有可能在储藏、运输等环节中出现问题，从而导致疫苗无效，而疫苗无效最严重的后果就是……感染病毒导致死亡。
比如起治疗作用（感染病毒后使用）的狂犬病疫苗，一支无效了，就会 100% 赔上一条人命。尽管这种事的概率极低，但只要发生一次，足以毁灭一个家庭。
除了治疗型疫苗，还有一类疫苗是起预防作用的，比如乙肝疫苗、肺炎疫苗、麻疹疫苗、HPV 疫苗……跟不打就会死的狂犬病疫苗相比，人们接种预防型疫苗的需求，看上去好像没有那么迫切。
但是千万别抱有侥幸心理，预防型疫苗接种率过低的结果永远只有一个：传染病的大爆发。
世界各国都曾爆发过大规模的反疫苗运动，结果无不以淋漓的鲜血作为代价。
1975 年，百日咳疫苗因被疑副作用严重而在日本被禁，其接种覆盖率从 80% 骤降至 10% ，百日咳病例数随之暴增，从 1970 年的 370 例 0 死亡猛增至 1979 年的 13000 例、41 例死亡……此后，副作用较小的无细胞百日咳疫苗才在大部分西方国家普及开来。
美国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疫苗事故发生在 1955 年春天。
12 万接种了脊髓灰质疫苗的儿童中，有 4 万人受到感染。其中，56 人患上了麻痹型脊髓灰质炎，113 人终生瘫痪，5 人死亡。
这些疫苗由加州伯克利的卡特实验室制造，工作人员在用福尔马林灭活相应病毒时出现严重纰漏，导致疫苗中出现活体病毒，在安全测试中该问题也未被发现，导致这批毒疫苗顺利上市。
事发后，卡特实验室微生物研究所所长被开除，美国卫生部秘书长霍比和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主任赛布雷尔被免职。在此后漫长的法律诉讼中，卡特公司先后付出了近十亿美元的巨额民事赔偿。
该毒疫苗事件更严重的后果是，美国民众对于疫苗的信心降至冰点。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仍有大量美国民众拒绝让儿童接种疫苗。
为了挽回民众的信任，美国花数十年建立了更严格的疫苗安全管理体系。1986 年，美国国会通过《国家儿童疫苗伤害法案》，规定每支疫苗的销售中要缴纳 0.75 美元作为救济基金，设立了全国疫苗办公室、疫苗不良反应监测系统等机构。
疫苗生产过程中，要经过美国食药监的三道实验室门槛和两道认证，方能通过安全测试进入市场。疫苗上市后，还有隶属于食药监的 8 个工作室 1140 名员工随时监控该疫苗对公众健康是否构成威胁，一旦发现问题立即责令生产商召回。
在上世纪 70 年代，英国也经历过一次严重的疫苗恐慌。
1974 年 1 月，伦敦大奥蒙德街儿童医院医生威尔逊在《英国医学杂志》上发表一份报告，称有 36 名儿童在接种百白破疫苗后发生了脑病。报告一经披露，引起社会巨大反响。
随后的调查发现，上世纪 50 年代英国医学委员会曾对百日咳疫苗进行过一次 3.6 万人的试验，发生过一例儿童致残案例，但这名儿童的病历“在火灾中被毁”。
经过媒体的大肆渲染，英国社会陷入了巨大恐慌。此后几年在“疫苗伤害者父母协会”的推动下，英国民众对疫苗的抵触情绪空前严重，接种率从原先的 81% 跌至 31%。
由此导致的是 1977 年英国百日咳疫情爆发，许多孩子因此丧命。
西方社会还有一种谣言声称“接种疫苗会造成儿童自闭症”，也祸害了不少好孩子。
1998 年，英国肠胃病学家 Andrew Wakefield 在《柳叶刀》杂志刊登了一篇论文，表示有 8 名自闭症儿童在接种 MMR （麻疹、腮腺炎和风疹的混合疫苗）后出现自闭症状，据此推论—— MMR 疫苗接种会影响到儿童的大脑发育，引发自闭症。他建议将三种疫苗分开接种，间隔期延长。
Andrew Wakefield
2002 年，Andrew Wakefield 又发表了两篇实验报告，称从自闭症儿童组织样本检测出麻疹病毒。这个结论在英国引起轩然大波，造成英国 MMR 疫苗的接种率由 92% 大幅下降到 80%。
在媒体的造势下，影响扩大到了欧美，并在西方世界催生了一场公共健康安全的大恐慌，形成了声势浩大的抵制疫苗活动。
美国大规模的疫苗注射始于 60 年代初期。1963 年后，几十年内约有 1900 万美国儿童进行了免疫接种。美国麻疹的发病率一度降低。由于身边很少见到麻疹病例，因此许多妈妈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并不知道不接种疫苗的后果是什么。
麻疹病毒
因此在 MMR 恐慌爆发后，不少家长申请免除疫苗接种，一些子女患有自闭症的名人，如好莱坞明星金·凯瑞（Jim Carrey），更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结果呢？
抵制的结果是：2015 年初，美国大面积爆发麻疹疫情。美国曾宣布 15 年前就已经消灭的麻疹，卷土重来。
英国麻疹病人从 1998 年的 56 人增加到 2008 年的 1348 人，其中 2 人死亡。快消失的腮腺炎，也死灰复燃。
疫病爆发后，许多医学专家撰文驳斥 Wakefield 的论文没有数据和临床支持，缺乏科学道德。连最初 13 名共同署名的作者中的 10 人，也发表声明说：文章并不能得出结论说麻疯腮疫苗将导致孤独症，因为有关数据不充分。
结局以《柳叶刀》以 Wakefield 弄虚作假为由撤销了这篇论文并道歉告终。英国医学委员会开除了 Wakefield 的行医资格，并建议对他以前发表的所有论文重新审查。
2010 年 1 月 28 日， Andrew Wakefield 参加完英国医学总会关于他本人学术道德问题的听证会后接受媒体采访。这次听证会裁定他在孤独症与 MMR 关联性研究中存在不道德学术行为。
然而，这起事件依旧成为了医学界“过去 100 年间最具破坏性的医疗骗局”。
至今，仍有许多人，包括医学专业人士，相信 Wakefield 的理论并为他鸣冤叫屈。
除了疫苗事故、医生学术造假引发的反疫苗运动，打不打疫苗在美国还是个政治问题。
在上面 Wakefield 的伪科学加持下，新泽西州州长和肯塔基州的参议员曾提出：父母应该具有是否给孩子注射疫苗的选择权。他们声称，给不给自己的孩子注射疫苗，是一项事关个人自由的决定。这种言论在美国引起了一场政治风暴，费城儿童医院疫苗教育中心主任 Paul Offit 为此感到不安，他认为提出反疫苗注射的官员们和玩火自焚没什么两样。
为什么这么说？
医学术语中有个词儿叫“群体免疫”（Herd Immunity），意思是说，当许多人对一种疾病免疫时，他们就为其他一些易感染人群提供了保护，使得易感染人群（新生婴儿，化疗患者以及艾滋病患者）也很难感染这种疾病。
via 煎蛋
图中红色代表的是传染性疾病。可以看出，当免疫率达到九成时，疾病就没办法传播开来。这多好啊，打疫苗的风险和花销让别人去承担，自己只享受群体免疫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一定要相信这种“小聪明”是人类的天性，但如果人人都这么想就完蛋了，因为一旦免疫率低于 80% ，疾病就可以感染相当一部分人群，然后瘟疫早晚会卷土重来。
如今，由于人祸引发的疫苗安全问题，也正发生在我们身上。
早在 2016 年山东疫苗事件后，腾讯新闻就曾对公众进行过一次问卷调查，数据显示 13 万父母中，五成家长对孩子要接种的疫苗不信任，大约一成人将不再给孩子接种疫苗。
via 腾讯新闻
如果腾讯新闻今年继续这类调查，长生生物疫苗案之后，不知这份数据又会变成怎样？
更令人沮丧的是，在人为导致的灾难面前，信任体系崩塌，正是应该集中力量去解决人的问题的关键时刻，却出现了一些画风跑偏的言论。
要知道在中国，这些年通过大面积接种疫苗，目前已经大大降低了各种传染病的感染风险。比如麻疹，发病率从上世纪 50 年代的平均 5300/10 万 降至目前的 10/10 万 以下。总体发病率下降了 99.8% 。如果从现在开始拒绝接种任何疫苗，后果就是上演一出生灵涂炭的惨剧。
用无效的疫苗谋利是最卑鄙的，但更可怕的是使大家丧失对科学的信心。
疫苗是人类对抗传染性疾病最有利的武器，足够多的人接种疫苗，才能够形成广泛的、有力的防御。
目前，接种疫苗仍然是保护健康最好的手段，我们仍然应该坚持打疫苗。中国的疫苗从生产质量、到运输、再到监管，都存在问题，这也是无法回避的。如果实在有疑虑，可以优先接种联合疫苗，或者选择其他更加信赖的企业生产的疫苗，这才是对自己最负责任的做法。
在这个公信力饱受质疑的时代，慎重选择是对的，呼吁监管也是对的，彻底清算和问责，严惩重典更是必要，但是因噎废食更为致命。我们所知道的一切疫苗的益处，都是无数患者身上血淋淋的教训。如果因为这些事件导致疫苗的恐慌，而拒绝一切疫苗的话，那受伤的必然是所有人。
相关来源：
焦点观察：中国的问题疫苗与西方的反疫苗运动，BBC 中文网
如果大家都不打疫苗－流感疫情揭露的丑陋真相
假如不打疫苗会怎么样？，新发现，知乎专栏
疫苗的本质，Immusoul， 土摩托看世界
疫苗造假、信用崩塌后的公众观念后果与拯救，蕨代霜蛟
长春长生疫苗事件后，每个人都应该知道的7个答案，丁香医生，知乎专栏
别再听信谣言了，不打疫苗你还能活到现在？，代号 Q ，微在